2014-04-25 解时来 清华法苑
文章来源:《法苑》第3期/1998年10月
“真正的法学家不仅有着令人称颂的思辨能力，更值得敬仰的往往是他们高尚的人格和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忧戚与关怀。”——张明楷
张明楷老师是国内知名的青年法学家，在刑法学方面，有着深人的研究和独道的见解。虽然刚调人我系不久，但他生动活泼的授课方式、幽默风趣的语言风格以及严谨求实的治学态度都已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约访张老师很顺利，只是来到系办公室拉开采访的话题时，我却失去了坐在课堂里的镇定，早已记熟的采访提纲竟也无从说起。倒是张老师坦然依旧，笑容依旧，闪亮的额头也依旧。“说什么呢？随便聊聊吧。”于是，我花费了一个晚上的提纲就扔在了一旁。
话匣子打开了就好办了。张老师很健谈，从求学经历、治学心得到学术观点，娓娓道来，仍象上课时一样生动。话题很自然地又落到了法律学系学生身上。作为清华的学生，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对自己的理工科基础和逻辑思维能力充满信心。对此，张老师也予以充分的肯定。不过，张老师特别指出：理工科学生转学文科，常常遇到阅读量不足和思维方式转换的问题。他还专门把北大和清华进行了对比：“清华书店太少，你们看北大，南门出来有风入松，东门有万圣园，校内还有小书店，一到休息日，满校园都是书摊”。正如张老师所说的那样，这主要是因为理工科与文科的差别造成的。对于科技工作者而言，对公式定理的透彻理解和严密的逻辑推理，比对百家之言的广泛接触更为重要。尽管如此，张老师说，这不并意味着要我们要抛弃原有的思维方式，而是要将它融入到法学的思维方式之中，因为“不同学科在研究方法、思维方式上存在着差别，也有本质的共同点”。我能理解张老师的意思，正如同理工科各科要互相贯通一样，“使法律之间相互协调是最好的解释方法”（武侠小说中常写：武学到了最高境界是各门派贯通的，这里似乎也适用）。我很幼稚地问了张老师一个问题，他学法律这么多年，看了多少书，张老师笑了，他说，读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它所酝酿的巨大潜力要在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才能体现出来。而且，人文社会科学的读书，不象理工科要求的那样逐字逐句地细钻，除部分理论书籍外，应以泛读为主，应该带着问题去看。说完了读书，张老师又说起了思维方式，说到理工科学生往往把学术思维与生活思维割裂开来，而法学是一门社会科学，唯有多接触社会才能学好法律，国外许多法学家就常常背着手穿梭于人群之中了解国情民情，对他们的学术研究很有帮助；要学好法律，就要学会在生活中思考，在思考中生活。
“法律不是没有血肉的逻辑游戏，法律是活的，是有灵魂的，法律的灵魂在于赖以建构的价值判断基础，如果价值判断有问题，设计得再精巧，逻辑再严密，也是行不通的，这就要求法律工作者有正确的价值观。”谈到现在有些律师一味追求经济利益，只办民事案件，不办刑事案件，张老师很生气，他说，“这种价值观本身就是错误的，他们根本没有把律师当作一项事业，又怎么能够做好法学的学问呢？真正的法学家不仅有着令人称颂的思辨能力，更值得敬仰的往往是他们高尚的人格和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忧戚与关注。”张老师讲这番话时很严肃，使我联想到他埋头书案时的专注。虽然他一再声称自己“不是一个特别勤奋的人”，可我仍能由此看出他对待人生，对待学问的认真不苟与执著不懈。
回来的路上，我猛然想起，我的采访提纲仍在书包里放着，我甚至不曾提到上面的一个问题，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所了解到的甚至比我曾想要知道的更多，更有意义。将提纲揉成一团塞进垃圾箱，我向教室走去，耳边响着张老师的话--广泛读书、深入生活、认真做人。
